天明還真的抖了抖身子，就好像身上傳過了一陣寒意。

玄楚依舊是在笑著，眼睛都快要瞇成了小小的一條縫：“怎麽如今，天明巨子不想同玄楚一起玩了？”

玄楚的聲音依舊很好聽，但是這一次連我都聽出了話中的寒意。他幽深的眼眸似乎都散發出了寒光，頗有讓人“毛骨悚然”的感覺。

“唔……從來就沒想過。”天明看了看身穿白袍的玄楚，依舊打著冷顫。

“天明巨子還是坐下吧。剛好有些事要討論，多一個人更好嘛。”玲瓏子依舊是不依不饒。

就這樣來來去去很久之後，還是玄楚奉玲瓏子的命令，將天明強行按在了與夙星對面的位子上。

“不是吧，左邊是玄楚就算了，對面竟然還是那個壞女人……”天明坐在位子上依舊是碎碎念著。我記得大約是從剛認識夙星、他將我們從機關城救出來的時候，天明就一直都稱呼夙星為“壞女人”。只是因為她沒有救活“端木蓉”。

記得以前，天明也是稱端木蓉是壞女人的，可是即便嘴上這麽說，在端木蓉遇害之後，天明依舊是很傷心。

夙星似乎也知道天明只是嘴上說說，並沒有深究什麽。

絕聖棄智(四)

“也請兩位掌門務必謹慎一些，諸子百家的力量已經被削弱大半，道家若是再生事端，必然會使諸子百家都陷入危局。”夙星說著。

逍遙子點了點頭，很是認同夙星的話：“只是嬴政手下還有大將蒙恬，更得到陰陽家的支持，想要阻止他們對道家的蠶食，恐怕有些難度。”

太初宮內一片靜默。沒有人會說陰陽家並不足懼，在所有流派之中，陰陽家恐怕是最為詭秘的。

本以為，不久前才為人所知的蜀山，其門下弟子的身手也是不簡單，也同樣陰詭，應當能夠於陰陽家抗衡一陣。而沒想到，在蜀山崛起未起的緊要關頭，陰陽家就已經對息頡城下手。雖然只是由星魂帶領著探聽情況，但其速度之快，下手之狠讓人不容忽視。那一次，同樣也讓蜀山受到了嚴重的打擊。

“陰陽家也受到了損害的。”夙星冷冷地說著，她的目光落在腳下的石板上，卻又似乎飄忽不定，“那些人就交給我。我知道該用什麽辦法，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！”

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，夙星的聲音忽然變得淩厲。最後的一句話，在安靜的太初宮內，回音不絕，讓在場所有人都覺得背後一陣涼意。宛如是從地獄走來的女子，在以仇恨的目光看著世界。

屋內陷入了一片沈寂，這樣的安靜是讓人極為難受的。我壯著膽子問道：“你真的有辦法？一個人？”

“恩，陰陽家這邊你們放心。”夙星眼中的怒火依舊未曾消下。

她垂著眸，眼中的光芒在瞬息之間變換。我實在不明白她哪裏來的這樣的自信……臾華劍，她是想要依靠臾華劍！對啊，夙星命我去尋找那把劍，也許最後的目的，就在於此。

“蒙恬的軍隊雖然暫時勝過項氏兵馬，但是項氏一族的少羽也不是等閑之輩，待其羽翼豐滿應該足以抗衡。”夙星淡淡地說著，“只要給他們時間的話……”

“正是這一點不起眼的時間。”逍遙子的臉色有些僵硬，似乎有一團愁雲籠罩在他的額上，“項氏需要，嬴政亦不會放過。他極有可能在項氏休養生息的時候，一舉挫敗他們。”

夙星安靜地聽著，在逍遙子說完之後，她便搖了搖頭，並不認同：“暫時不會。蒙恬如今被派去修築長城，一時脫不開身。至於嬴政……前往天南海嶺前，我用巫術拜訪過他，看他的樣子，如今……已經活不了多久了。”

夙星並未用任何隱語，聽起來讓所有人的心中一動。

嬴政暮年之後，一直都在尋求長生不老之術，每日服食術士獻上的金丹。可惜，那些術士也不過是在坑蒙拐騙罷了，練就的丹藥中，由於金屬過多，日久之後，身體自然只會越來越差，更何談是長生不老了。這樣沒日沒夜的服食所謂的長生不老之藥，其實正是在不斷的縮減自己的陽壽。

嬴政帶著長生不老的欲望所服下的，其實正是與他願望相違的毒藥。

嬴政素來謹慎，不論是什麽東西，都會讓身邊人先試過，確認無毒之後才會服用。但如果是慢性“毒藥”，根本無人可以察覺。想到這裏，我不禁一陣心驚：“雲中君不正是醉心於煉丹之術嗎？這麽說來，嬴政的身體相當於潰在陰陽家的手裏……”

我所問的問題，與大家剛才一直都在討論的相差太遠，很多人聽後都是一楞，而夙星卻很快反應過來：“不錯。看來你是越來越聰明了。”

夙星對我淡淡地笑著，可是我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。夙星的眼中，彌漫的感情與笑意毫無幹系，而是一種莫名的悲傷，襯在那陰寒的臉上，讓人覺得無比淒涼。

何以給我這樣的感覺呢？我為什麽覺得，夙星的心裏難受至極？

很早的時候，我就知道夙星在某些事情上，對我有所隱瞞，甚至對所有人都瞞著。似乎她在一個人籌劃著什麽，而我從來都沒有問她的欲望，既然她不願意說，那便算了。但是如今，我第一次這麽強烈地想要知道，她到底隱瞞了什麽。

但是顯然，這裏不是攤牌的場合。

“多謝誇獎。”我勉強笑了一下。

擡眼想要看看周遭，緩解一下沈悶的情緒時，竟然看到了玲瓏子不知什麽時候跑到了位子下面，和天明玩鬧了起來。玄楚和逍遙子只能一臉無奈，爭取將這兩人的噪音從耳朵裏面過濾掉。

難得在這樣的世界上，還能看到如此單純的笑臉。

我心裏不禁釋然，夙星往兩人的方向看了一眼，似乎有些不屑，淡淡說著：“按照現在的局勢，一切都還順利。只是……轉魄和滅魂所屬的組織，還需要盡早查清。那個組織中，如果像轉魄滅魂那樣的殺手只是最低級別的，那就麻煩了。”

玄楚沈吟了一會兒，恭敬地問道：“不知逍遙師叔手下，可有人得用？”

“有是有，只是，單憑兩個名字去查，又是隱在暗處的殺手……只怕有些難度。”逍遙子捋著自己的胡子，在胡須下邊的珠子一直擺蕩再擺蕩，“我會讓人宗的那幾位弟子盡力。”

“那就多謝了。”夙星欠欠身子，不再多說。

“夙星是擔心自己應付不來那些人？”我笑笑。

“……我自然是沒有問題。”很難得的，夙星似乎是洩了氣一般，輕輕嘆了一口氣，“但是，我總不能一直幫你們應付敵人。”

我立時機警起來，趕忙問著：“你要離開？去哪兒？”

“不是。”夙星的語氣不緩不急，隨後起身，“該談的事情也談完了，若是寒暄之類的，就不必了。眼看天色已晚，夙星先行退下。”

“那麽，我也告辭。”我也隨著起身，打算和夙星一道出去。

玄楚和逍遙子都已經起身，我們便沒有理會還在廝鬧的天明和玲瓏子，徑直走出。可走了沒有多久，那兩人的聲音就已經遠遠響起：“等等我們——”

風湧(一)

不覺之間已經兩天過去，因為臨近新年的緣故，大家都在籌辦過年的事宜，道家雖然遠離煙火，但是也被新年的氣氛感染。待推開門，一眼望去的時候，看到的除了眼前的一片雪原，絕對少不了的就是滿眼的紅色。

平房或者樓閣的飛檐上，都掛滿了燈籠，春聯都已經貼在了門上，到處洋溢著新春的氣息。

這該是我融進這裏之後，最放松的一天了。

起初來這裏的時候，什麽都不懂，就好像紛爭都是別人的，與我沒有任何關系。可是時間長了，不知道在什麽時候，我才真正融進了這個世界。這裏的感情，這裏的紛紛擾擾，還有這裏的喜怒哀樂。

有時候我當然會想，希望自己如同剛來時候那樣無憂無慮，想做什麽做什麽就是。但是我現在已經很明白，那是不可能的。

亦如我不可能得知鴆羽千夜的毒性，卻不願回到機關城幫助大家；不可能走近墨家禁地，任由端木蓉一個人去面對隱蝠；不可能一直留在流沙，與少羽他們作對；不可能在高漸離的劍刺向白鳳的時候，不去阻擋……

所以，我這麽多管閑事，就註定了我不可能逃脫這一場棋局。

即便被當做了棋子又怎樣？如果讓我再選一次，我依舊不會改變。

推開門，就看到所有人忙來忙去的身影。深深吸了一口氣，空氣清新，帶著微微的寒冷。

“餵！你是閑的沒事做了嗎？”一個童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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